一日，在菜市场一妇人地摊上，竹篮子里的居然有难得一见的地衣，滑滑嫩嫩的，上面还沾有泥土草屑，满满的田野气息。先没问价，当即毫不犹豫地买了一些再说。

地衣是一种真菌。在故乡湘南山区，当地人喜欢称之为地皮菌、地木耳、地皮菜、雷公菌等，有的干脆叫“雷公屎”。每每清明前后，春雷夏雨过后，我们都会约上小伙伴们去潮湿的草地上或岩石边翻寻地衣。地衣对生长环境的空气质量要求很高，一般城市周围的草地上难觅踪影。在山区就不一样了，时节一到，地衣就像一个顽皮的孩子肆意野蛮生长，池塘边，田埂上，荒地里，只要有草丛的地方就是它的乐园。细细翻寻，一块块青褐色的地衣像一只只肥硕的小耳朵，滑溜溜地紧贴着泥土上，像是在偷听大地母亲的唠叨。我们也心有默契不会喧哗，生怕一惊扰，地衣就会一溜哧地钻进地里不见身影。

采撷地衣是一个细心活，不能性急，它与地面接触的部分就像吸盘一样，需要三个手指紧抠地衣附着处轻轻的用力往上捋才能完整地“连根拔起”，这样采撷才能保证地衣不会支离破碎。采撷地衣费工夫，清洗地衣更是一件耐心活，好在清洗一事一般都由大人负责。大人清洗地衣很有经验，先是把地衣盛在一个敞口的小簸箕里，放在家门口的小溪边用流水冲洗，泥土砂砾等杂质会从簸箕底部的缝隙里过滤掉，草屑腐叶等则会随上面的流水漂走。这样反复清洗过后的地衣块块洁净舒展，青褐色的外表呈现出半透明状，一眼看去就滑嫩可爱。

地衣一般用来开汤，母亲是做这一道菜的行家里手。热锅猪油，姜末蒜末爆香后，放入切好的一点肉末爆炒，加水烧开再放入洗净滤干水分的地衣，锅中再次沸腾时撒入胡椒粉和葱花，一道山野美味成了。舀上一勺轻尝一口，地衣的田野清香和着汤汁的浓郁鲜香，加上碧绿葱花的点缀，舌尖上的每一颗味蕾都被温柔地唤醒开来，一种美美的满足感顿时一寸一寸地漫过全身，走心又走胃。

故乡地衣虽多，但采撷起来全看机缘。雨期过长，地衣就会腐烂；天晴数日，地衣则会干枯。雨后初霁是采撷地衣的最佳时期。不早一步，不晚一步，它们就静卧山野一隅，接受世界上古老的信号，天光、云影、雷雨、山风，在漫长的生命进化过程中，初心不改期待着与故人相逢。哪怕时空斑驳，哪怕四季更迭，哪怕故人颠沛流离，最终它还会在异乡化为一碗人间烟火，依旧鲜美地滋润着我们的生活，恍若初见，确是重逢。

味蕾记忆，都是故乡，山高水长，隔世比邻。

作者：李照斌

责编：周媛

来源：株洲高新区（天元区）融媒体中心